今年春节,吴瑞君回了一趟老家浙江余姚,在与当地亲友交流时发现,别说生娃,一些年轻人连结婚、恋爱的意愿都没有了。
“我们一开始倾向于认为,这是上海这类大城市里一部分年轻人的想法,没想到城镇地区的年轻人也开始这么想。”吴瑞君感慨,“如果说我们以前讨论低生育率问题,更多是因为大家不愿意生导致的生育率下降,那现在面临的可能是一种新的婚姻和家庭观念的革命。”
关注人口与教育,要关注人口新常态引发的三个“性”当前中国呈现少子化、老龄化、区域人口分化的人口发展新常态,学龄人口越来越少的情况下,教育资源如何更好地均衡配置,如何提升资源配置的效率,成为亟需研究的问题。
基于此,吴瑞君在今年的全国两会拟带去《关于适应人口发展新常态,推进区域教育结构调整及政策优化的提案》。
吴瑞君介绍,这份提案中,一是关注区域,二是关注教育结构。从这两个角度出发,需要关注人口发展新常态引发的三个“性”。一是出生人口的周期波动性,如政府推行二孩、三孩等政策后,短期内刺激了出生人口的增加,形成的出生人口波动等。二是学龄人口增减的区域差异性,区域人口增减分化以后,全国各地大体可以划分为人口持续增长、人口相对稳定、人口持续减少三类地区,不同区域的学龄人口同样会呈现分化的特征。
三是出生人口变化对教育影响的时滞性,即一个孩子出生后将在生命周期按顺序经历幼儿园、小学、初高中等不同学段,因此低生育率对各级各类教育的影响周期及时间会有所不同。 受学龄人口减少,阶段性影响最早的当属幼儿园,吴瑞君以此为例谈了她的看法。她谈到,一方面,幼儿园学龄人口的减少,对学前教育优质均衡发展,可能是一个正面的影响,也有助于提升幼儿园师资队伍的专业化和职业化能力建设,能更好地满足父母对子女早期阶段接受高质量教育的需求;这不可避免地会带来幼儿园教师资源的过剩,“这可能就需要建立更为弹性的资源调整方式,比如大力发展普惠托育服务。可以在部分幼儿园,通过设置更多的托班来消化师资,实现托幼一体化发展,这也有助于缓解没人给家长带孩子的社会问题,提升一部分‘想生不敢生’育龄群体的生育意愿。”
根据不同区域不同学段的学龄人口变化,分类施策,精准施策吴瑞君谈到,区域教育结构若要进行调整,一是要关注空间的布局结构,其中包括高等教育。吴瑞君认为,人口发展的新常态下,高等教育的发展规模以及空间布局要作进一步优化,既要考虑区域发展战略,也要考虑区域人口尤其是高等教育适龄人口的规模,满足区域发展对人才的需求。二是要关注教育的比例结构,关注各级各类教育衔接中的师资配比,对此进行弹性配置。
我们过去一直关注的焦点是学龄人口的减少,这样师资配置就会减少,反之亦然。但是由于出生人口的周期波动,可能会出现小学的师资过剩,但初高中的师资仍然短缺,这样就很难实现内部调整。吴瑞君表示,她的团队还预测发现,全国31个省级行政区到2035年前,小学、初中、高中的学龄人口趋势不尽相同,有的地区每个学龄段人口都呈下降趋势,如人口长期流失的东北地区;也有地区,小学是增加的,初中是减少的,有的地方则相反。所以要分层分类,根据不同学段的学龄人口的变化,分类施策,精准施策。区域人口增减分化的背后,是人口的流动性在增强。所以我们建议,教育部门在做人口预测的时候,不能只预测常住人口或户籍人口。我们可能要对户籍学龄人口、常住学龄人口、户籍非常住学龄人口、常住非户籍的学龄人口等分类进行预测。这样可以给未来的区域教育资源配置,提供更精准的数据,预测结果会对教育改革实践起到更好的指导意义。
三是要关注不同时间及前后不同学段师资的均衡配置问题。在制定教育资源需求的中长期发展规划时,除了全国层面要考虑时间和空间的节律外,吴瑞君认为,还要充分关注省域、区域的差异性。现阶段基础教育仍实现县级统筹,我们在这份提案中提出,要提高统筹的层级。
基于人口的周期波动和区域人口增减分化趋势,需要通过资源的弹性配置来实现区域之间教师编制的余缺调整,但如果以县为层级来统筹,可能不利于促进教师在更大区域范围内的合理流动。
早在2010年,教育部就在北京、上海等6个省市试点省级统筹,但目前还没有全面推广。在教育强国建设背景下,应该有更多的省市尤其在长三角、粤港澳大湾区等省域建立教师资源,教师编制余缺的调剂机制。”生育问题的需求点,可能存在较大的个性化差异
2023年全国两会期间,吴瑞君带来了《关于完善婚嫁生育养育教育一体化生育支持政策体系的提案》,谈到生育问题要分“不想生”和“想生不敢生”两类来探讨,按照群众多元化的生育需求,长远结合,婚嫁、生育、养育、教育一体考虑,加强部门协同,现阶段则应该将政策着力点主要放在“想生不敢生“的中低收入家庭,为其减负赋能。这份提案彼时引发社会广泛关注和探讨,吴瑞君介绍,自己去年还参与了全国政协召开的双周专题座谈,其中一场的主题即关于如何建立健全生育支持政策体系。
2023年末,全国人口140967万人,比上年末减少208万人。这也意味着,中国已连续两年人口负增长。2月27日的通气会上,吴瑞君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又谈到了生育率相关的问题。
吴瑞君认为,“不能生”和“想生不敢生”的群体,通过技术或者政策手段,总有希望对“症”找到办法;但如果是不想生的群体,办法确实比较有限,“发钱也只体现一种政策导向,其实很难起到实质的推动作用。”
“在我们的调研中,问及为什么不愿意生,有人会直接说不想生,有人会说养不起或者没人带孩子,但进一步的调研发现,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其实还是不想生。”这种“误导”有时可能令政府的资源配置错位,出现供需并不匹配的情况。
供需不匹配的情况,也在于老百姓真正的需求点,可能存在较大的个性化差异。当代人的生育意愿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也会发生动态变化,“你去调研大学生、离婚的群体、结婚的群体、已婚的群体、已婚有一个孩子的群体,一个人在不同的阶段不同的关系中,意愿是在变化的。并且意愿到行为之间还有一个过程,影响因素也很多,所以这其实是很复杂的。”吴瑞君认为,政策的出台,要加强群体的分析,要系统化推进,要引导群众的需求。
“一种新的婚姻和家庭观念的革命”生育以外,婚姻观念的变化也是难以忽视的。今年春节,吴瑞君回了一趟老家浙江余姚,在和亲友的交流中发现,别说生娃,一些年轻人连结婚、恋爱的意愿都没有了。“我们一开始倾向于认为,这是上海这类大城市里一部分年轻人的想法,没想到浙江城镇地区的年轻人也开始这么想。
吴瑞君感慨,"如果以前我们讨论低生育问题,更多是因为大家不愿意生导致生育率下降,那么现在面临的可能是一种新的婚姻和家庭观念的革命。"他说:"现在很多年轻人说,我现在自己生活都很艰难,如何考虑以后老了的事情?而且社会养老保障也不错,生育对养儿防老这样的需求也越来越小。很多年轻人会算:生育的成本越来越高,收益越来越低,如果从利益导向来讲,为什么要去做高成本低收益的事情?" 吴瑞君认为,"不想生"的问题,现在看来,可能需要涉及生育价值观的重塑,比如弘扬孝文化,比如从小就要教育孩子承担家庭责任,同时还要加大生育友好型社会的建设,提高社会对生育的价值认可等。"但在全球生育率下降的趋势下,这也只能是一个缓慢的渐进的过程,无法一蹴而就。" "也不必过于焦虑。" 吴瑞君表示,一方面,政府要去引导和宣传提振生育率,但是随着科技的发展,可能会有越来越多应对出生人口降低的方法。 "原先我们说提振生育率,保持人口红利是很大的一个内生驱动力,但数智化时代到来后,随着人工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,人口红利会不会转向机器人红利?我个人认为,跨越了这个阶段,此后进入真正的人工智能时代,我们对生育的社会价值可能会有重新的认识。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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